我是琲栗

42.　月色真美

又結束了忙碌的一天，東峰轉了轉自己因長時間低頭作業而僵硬的脖子後才又重新投入到清理作業之中，一旁正在備料的大廚見狀便說：「很累嗎？」

「不會，只是覺得脖子到肩膀都有點緊繃。」

「我也會這樣，這根本是職業傷害，應該要跟店長申請津貼才對。」

「哈哈哈，這樣好嗎？」

「喂！你們在說我壞話嗎？」店長從廚房裡走出來說。

「旭說他肩頸僵硬，帶他去按摩放鬆一下啦！」大廚開玩笑說。

「好啊！」店長很爽快的同意了。

「咦？真的嗎？」

「我剛好有幾張折價券，給你兩張。」

「我還想說店長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大方咧！結果居然只是折價券啊！」大廚調侃著，隨後又說，「不過給兩張也是不錯啦！約早川去嗎？」

「不，約女生去按摩店有點⋯⋯」

「男生就該主⋯⋯啊！怎麼又打我？」大廚話講到一半又被店長一掌給拍斷。

「你好好工作。」店長對大廚說，然後又轉移話題說，「說起來，夕很久沒來了耶！他在忙什麼？」

「他忙著集訓呢！」東峰想起西谷三天兩頭就在訊息裡抱怨好想吃串燒就覺得好笑，嘴角也忍不住上揚幾分。

「啊！我記得上次夕來有提到這一次他們得了冠軍，之後要挑戰全國大賽嗎？什麼時候啊？在哪比賽？」

「十二月中左右，在東京。」

「那不就快了嗎？」

「是啊！所以最近身體管理做得特別嚴格。」

「哈哈，真是辛苦他了。」店長笑答，隨後又拍了拍東峰的肩膀說，「不過休息一下應該是可以的吧！」

語畢，店長再次走進廚房裡，現在前台只剩下大廚的切菜聲以及東峰清理烤台的水聲。

***

總算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東峰離開串燒店的時候已經過了午夜，還是工讀生的時候只有清掃完就能下班，下班時間不曾超過十二點，轉正職又接了儲備幹部之後就時常忙到過了十二點離開，他打開手機查看訊息，毫不意外的看見西谷傳來一長串的訊息。

西谷傳來的訊息總是有一堆不明所以的狀聲詞，大大增加了閱讀的困難度，但對東峰來說卻是安慰他每天辛苦工作的最佳良藥，他彷彿可以看見西谷在他身邊手舞足蹈描述球賽的樣子。

然而東峰沒有馬上回覆西谷的訊息，現在已經太晚了，要是訊息聲打擾到西谷的睡眠就不好了。

若要說轉正職之後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的話，大概就是空閒時間和西谷完全對不上這一點了吧！以前還是工讀生的時候，下班時間剛好能趕上和西谷閒聊幾句，現在則是下班後西谷已經睡了，西谷起床時他仍然在睡，再加上西谷還有大學的課業要顧，於是乎他們能聊天的時間就變得更少了。

『告訴你釐清心意的方法吧！你會不自覺的將目光放在他身上，看到他難受會想為他做點什麼，如果有這樣的人，就再仔細想想吧！』腦袋裡，突然響起了早川的話語，如果說菅原是強拉著他面對西谷的人，那早川就是點明他心意的人了吧！

東峰知道自己在意西谷，也知道自己的情緒時常被西谷牽動，但他卻從不去細想自己的心意究竟是如何，直到早川點明這一切，原來他對西谷的在意是一種被稱作喜歡到想要和這個人交往的心意，不過要從『感情要好的前後輩』升級成『交往關係』好像還有一大段路要走。

這一年來，西谷每個月都至少會來一次串燒店，在還沒意識到自己喜歡上西谷之前，東峰大概只會覺得西谷純粹就是來吃串燒而已，而現在卻老是腦補西谷會不會其實是想來見自己？但這樣的想法卻總在一起頭就立刻被自己否定，西谷才不是一個會拐彎抹角的找方法來見自己的人，沒錯！西谷說想吃串燒就只是單純地想吃而已，絕沒有其他意思。

喜歡一個人可以是單方面的，可是要對那個人說出喜歡卻是雙向的，失敗的後果東峰認為自己現階段還承擔不起，最終東峰只敢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仰頭望著夜空喃喃地道：「月色真美啊！」

***

「下午好。」東峰走進店裡並向大家問好。

「你來啦！」店裡似乎還只有店長一個人，他回應東峰後說，「分店的位置決定好了，下週四和我一起去簽約吧！」

「下週四⋯⋯」

「怎麼了嗎？啊！那天你休假對吧？抱歉啊！屋主只有那天有空，我會付你加班費的。」

「我不是在意這個。」東峰停頓了一下，然後才說，「沒關係的，我可以去。」

「太好了。」

「那我先進去換衣服了。」

「好，快去吧！」

東峰進了休息室，猶豫了一會才打好完整的句子並送出。

‘抱歉，原本說可以看兩天比賽的，但下週店裡臨時有事，所以只能去看一天。’

訊息送出去後，東峰收了手機並開始換衣服，東峰忍不住擔心西谷會不會因為自己臨時爽約而不開心，把西谷排在工作後面他會不開心嗎？西谷去年的生日願望是希望自己能去看他贏下比賽，這個願望在今年九月底被實現了；西谷今年的生日忙於訓練，兩人沒能向去年一樣見面吃飯，但是東峰還是透過緣下之手將蛋糕送到了西谷的手上，然後他收到了西谷的語音訊息，他先是抱怨東峰又只送蛋糕來卻不見他一面，然後又說了今年的生日願望，願望和去年一樣，只是多了東京區域限定；後面說願望的語氣明顯比前面更加雀躍許多，然而西谷那時候的語氣有多雀躍，現在東峰就有多愧疚，西谷總對自己說期待旭前輩能來看比賽，這一點對東峰來說也是一樣的，他同樣也期待能看到西谷比賽，Inter college雖然有電視轉播，但單論震撼程度來說電視機前就遠比不上現場，更何況東峰更希望自己的加油聲能夠確實的傳入西谷耳裡。

總算換好了衣服，東峰來到廚房著手開始作開店前的準備，他先是從保麗龍箱裡拿出幾片魚，這是今天下午剛剛送到的魚貨，東峰熟練地刮除魚鱗、切除內臟再拿去清洗，一開始他覺得最難的備料流程，半年後也變得心應手起來，但要和大廚相比起來，東峰覺得自己還是略遜一籌。

如果下周簽約順利，加上裝潢的時間，距離正式開店的時間應該只剩下半年左右，自己真的準備好了嗎？在作為一個廚師上，自己都沒辦法做到完美，更遑論一個店長；當廚師只要管好料理食材，當分店長卻要管好資金、客源、店員等等，實在是太複雜了。

東峰輕嘆了一口氣，心說之後壓力只會越來越大和越來越忙吧！

「哦？為什麼在嘆氣？」早川的聲音突然傳入耳裡，東峰停下了手邊的動作，抬頭望著早川，才正要開口，早川就舉起手來示意東峰別說：「讓我猜猜……分店店址下周就要簽約了，突然感受到開幕在即，覺得自己還沒準備好。」

東峰眨了眨眼，驚訝地說：「小惠真厲害啊！」

「嘿嘿，是你太好懂。」早川繫上圍裙，也開始備料工作，「我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喜歡上一個對自己這麼沒自信的人。」

「小惠啊……」

「過了將近一年都還是沒有長進，你光長年紀不長自信啊？」早川停下切菜的手，一手插腰一手平舉將刀子舉向東峰說道，「我到現在還是處理不好魚，在剝內臟的時候總是剝下太多魚肉造成浪費，你雖然動作慢了些，但大廚說過已經可以了啊！分店的事情也是，店長說你可以就是信任你。旭很有責任感、想要將事情做到盡善盡美都是好事，可是也要懂得鼓勵自己啊！一直說自己這個不好、那個不好在別人眼裡看起來就是偽善，跟說我昨晚沒讀書，可是考試卻考滿分的同學一樣惹人厭。」

早川一口氣說了一大堆，無非就是想鼓勵東峰，東峰也確實想通了些，但還是開口說道：「我會努力朝著對自己有自信的方向邁進的，所以小惠你先把刀子放下來。」

早川揚起嘴角微笑，接著她放下了刀子繼續切菜，然後轉移話題問道：「那麼你跟西谷君最近還順利嗎？」

「啊！」因為早川突如其來的問題，東峰嚇得差點將手中的魚肉切穿。

「哈哈哈哈，看起來也是沒進展呢！」早川開心的笑著。

「小惠，那個……」

「天啊！旭，你該不會希望我這個告白被你拒絕的人祝你幸福吧？」

「原來小惠這麼壞心眼嗎？」

聽見東峰的回答，早川愣了一會才開口：「終於承認了啊？這不是很好的進展嗎？」

「是的，謝謝。」

「不要跟我說謝謝，我並不祝福你。」

「是，抱歉。」

「也不要抱歉。」

「那我不說話了。」

「嗯，專心備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