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琲栗

40.溫柔的人

連假結束，東峰再次回到了K市。

會答應接下分店店長有很大一部分是受到了西谷和早川的影響，人們容易受那些擁有堅定意志、樂觀豁達的人所影響，被他們帶動而跨出一大步，然而在跨出第一步之後究竟能不能繼續在這條路上走下去就全憑自己努力了。

為了分店長的實習，東峰現在的班表比正職還要滿，除了烤台的工作之外，東峰又多了採買的工作，他每天晚上下班前要清點食材與耗材，他必須在開店前兩小時就到店準備，因為魚貨和肉品會在這個時候送來，收貨後他必須馬上開始處理各式各樣的肉類才來得及在傍晚開店時完成所有準備，這樣的生活雖然過於充實但他卻對它充滿了期待，因為人一忙碌起來就不會想東想西了。

早川比東峰多休了三天，因此東峰直到上班第四天才見到早川，他本來以為他們會尷尬，因此在從家裡走到串燒店的路途上他的腦內上演了打招呼的一百種方法的小劇場，然而早川僅用一個爽朗的笑容外加一句新年好就消除了東峰所有的擔心。

看著早川這麼直率的面對自己，東峰自然不好再繼續扭捏下去，也嘗試爽朗的回了一句新年好。

早川一聽便笑了出來並說：「旭不用免強。」然後就轉身走進了員工休息室了。

東峰望著早川的背影搔了搔頭，心說難道剛剛的語氣和笑容很糟糕嗎？

在工作中，負責前台的早川和負責後台的東峰沒什麼交集，兩人維持著最基本的同事交流結束了這一天的工作，東峰換下了廚師服後照慣例的坐在店裡等早川從休息室裡出來，即便現在送她回家可能會有些尷尬，但東峰仍然認為必須要陪早川走到公車站。

「你在等我嗎？」從休息室裡走出來的早川一眼就望見了坐在吧檯的東峰，她苦笑道，「這麼急著判我死刑嗎？」

東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慌忙解釋道：「不是的，我只是想說要陪小惠走到公車站而已。」

如預料般地見到了緊張的東峰，早川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並說：「我知道了，那麼我們走吧！末班車快來了。」語畢，早川便率先走出店裡。

東峰應了聲好後便隨著早川走出店裡。

1月的宮城十分寒冷，冷空氣彷彿隨時都要藉著口鼻竄進骨子裡，早川和東峰之間的氣氛也是極其的低溫，東峰覺得自己就快要被天氣與氣氛所帶來的低溫給凍僵了身體，他望向早川的側臉，她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往前走，看不出來心情的好壞，想說點什麼緩解氣氛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早川輕嘆了一口氣率先打破了空間中的寧靜：「果然是想判我死刑啊！」早川沒有回頭，仍然望向前方淡淡地說。

「我⋯很抱歉。」東峰不敢再繼續盯著早川看，只好跟著早川望向前方。

「溫柔是優點也是缺點呢！」早川輕笑道，「陪著要拒絕告白的人等公車什麼的可不是什麼紳士的舉動啊……只會給我無畏的希望。」

「抱歉。」東峰覺得自己除了道歉之外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在總是勇敢的早川面前他顯得相形失色，他不過是個連拒絕的話都不敢說出口優柔寡斷的膽小鬼，這樣的自己到底有什麼值得她喜歡的。

「不要老是道歉啊！」早川側過頭來指著東峰的臉說，然而半晌之後又咬著下嘴唇撇過頭去，啞著嗓音說道，「我其實知道的，知道旭的答案是什麼，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才說出口的，可是真的到了那一刻還是不甘心啊！」

「抱──啊！」

「你又想道歉了，這樣很像我是惡人啊！」東峰以為他會在早川的側臉上看見淚水，然而他卻沒看見，早川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我知道的哦！旭喜歡誰。」

對於早川突如其來的言論，東峰錯愕的說不出一句話來反駁，他甚麼時候有喜歡的人了？

「哦－你這個表情像是在說我有喜歡的人嗎？」早川瞇著眼抬頭盯著東峰看，看著東峰表情的變化便知道自己猜對了，她接著苦笑說，「真沒想到自己被拒絕後還要當那個人的戀愛顧問，我真是大善人呀！」

「那個……小惠你應該是誤會了什麼。」

早川插著腰並舉起了手指搖了搖並說：「旭真是不懂自己，我告訴你釐清自己心意的方法吧！你會不自覺地將目光放在他身上，看到他難受會想為他做點什麼，如果有這樣的人存在，就在仔細想想吧！啊！公車來了。」早川向前跑了幾步攔公車，接著才回頭對東峰說，「明天見了，還有不要再愧疚了，被人喜歡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好好地承認無法回應他人的心意是對那人最大的尊重，謝謝你，旭！你可以更加有自信一點，因為你被我喜歡上了啊！」

早川雖然是笑著對東峰講完著一段話的，但東峰卻看見她藏在眼角中的淚水，他舉起手來向早川揮手道別並喃喃自語道：「真勇敢啊！我也可以這麼勇敢嗎？」

***

自那之後過了半年以上的時間，早川正式向店長拒絕了和東峰一起接任分店長的提議，在一旁聽著的東峰瞬間驚慌地想：『難道是因為自己的關係嗎？早川能力這麼好，在串燒店裡也算是他的前輩，是不是要主動退讓比較好？』，但早川隨即又說：『她的夢想是在烏野附近開一間自己的店，所以想繼續留在本店偷技術。』，店長笑著同意了，並開始教導他們一些開店的相關知識，也因此東峰和早川的相處時間相比以往反而更長了，但僅維持在工作上的關係。

經過那一晚和早川談過之後，東峰便不再主動陪早川搭公車了，也沒有再私下單獨見面過，兩人看似關係變遠了，但實質上只是回歸了普通朋友、同事上的關係罷了，相處上來也完全不尷尬，然後東峰這時才想明白過來，原來他們之所以在別人眼中看起來親密是源自於早川的努力，她積極的邀約並安排自己出現在東峰的生活裡；那麼自己和西谷之間又是誰在努力呢？

「旭前輩，晚上好！」西谷拉開了店門，並且大聲地打招呼。

「小子，只跟他打招呼啊？」店裡的大廚調侃道。

「大哥，晚上好啊！」西谷逕自在吧檯上坐了下來，這半年多來他每個月至少會來一次店裡，早已跟店員們混熟，他拉長脖子探向廚房深處問道，「旭前輩不在嗎？」

「旭和早川在裡面醃料，待會就出來了。」大廚拿了一盤炒飯和幾個小菜給西谷並說，「今天剩下的員工餐，你也吃一點吧！」

「喂喂－怎麼可以拿員工餐給客人吃啊？要是夕吃飽了，我不就虧大了嗎？」店長從廚房裡走出來，對大廚說道。

「店長好！」西谷趕緊吞下口中的炒飯，並接著說，「不用擔心這個，我今天也會點很多很多的串燒哦！」

「那我就放心了。」

「你這眼裡只有錢的老頭，夕怎麼會只是客人。」

「喂！你怎麼可以叫店長老頭啊？沒大沒小。」

「咦？原來店長的年紀比廚師大嗎？」西谷驚訝的問。

「哈哈－這傢伙就是長得老成啦！」店長拍著大廚的肩膀笑道。

「哦～難道適合當大廚的人都是旭前輩那型的嗎？」西谷搓了搓下巴在腦中比對了大廚和東峰的臉後說，「不過大哥你更帥哦！」

「謝謝！」大廚又拿出了幾盤冷菜遞給西谷。

「我為什麼默默地好像中槍了？」東峰端著一疊醃好的肉走出廚房，並向坐在吧檯的西谷打招呼。

「都準備好了吧？」店長問，在得到東峰點頭的回覆後說，「那麼我們開店吧！」

工讀生走到門外，將準備中的牌子取下，並換上營業中的牌子，進電裡之後拿了一張菜單遞給西谷，西谷沒有翻開菜單就直接點菜，每個月都來的他早就將這裡所有的菜色記得差不多了。

「胃口真好啊！」聽著西谷點餐的內容，大廚忍不住驚呼。

「因為很好吃啊！」西谷說完還比了個讚。

「哈哈哈，多送他幾支雞肉串你覺得怎麼樣？」大廚被誇得心情很好的問東峰。

「這樣阿谷就真的吃太多了。」東峰笑回，並同時將幾個烤肉串放上烤台。

「旭前輩，縣預選下個月就開始了，你會來的吧？」西谷一邊看著東峰俐落地翻動烤肉、刷醬一邊說。

「可能沒辦法每場都到，但會盡量都去的。」東峰回答。

「這一次我們一定會贏哦！」

「嗯，我很期待哦！」

「旭，來幫我拿一下肉，最後一點了。」早川在廚房裡說。

「好。」東峰停下手邊的工作並轉頭對大廚說，「抱歉，請前輩幫我顧一下。」

「沒問題，去吧！」大廚走過來頂替東峰的位置，並注意到眼前的西谷正像隻好奇的貓咪一樣往廚房裡頭瞧，便調侃道，「怎麼？對我們的店花有興趣啊？」

西谷縮回了脖子問說：「旭前輩和早川前輩關係很好嗎？」

「他們是學院裡的同學，旭會來這裡工作也是早川介紹的，兩人好像也常常結伴回家，關係應該挺好的吧！」

西谷點了點頭表示理解，高中時的IH縣預選陪東峰來的正是早川，兩人又互相稱呼對方名字，關係不可能不好，西谷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心底突然有說不上理由的煩悶，這種煩躁感在每次見到早川時都會發生，西谷還搞不清究竟是甚麼原因。

「來，你的雞肉串。」大廚端上了雞肉串打斷了西谷的思緒，西谷本打算靠著雞肉串轉換心情，想不到大廚又接著八卦地說，「他們倆最近氣氛特別好，我看搞不好成了。」

「成了是什麼意思？」西谷歪頭問道。

「成了就是他們在──啊！幹嘛打我？」大廚本想繼續和西谷八卦下去，沒想到卻被從廚房裡走出來的店長給用力地拍了一下背。

「不要在別人背後說八卦啊！」店長對大廚說，隨後又轉頭對西谷說，「夕快點吃吧！我今天讓旭載你回去。」

西谷聽到旭要載他回學校眼睛都亮了，也暫時不管心中未解的題，開心的吃了起來。